之前談想像力時,
同時提到了「同理心」和「感受力」,
這兩個也是編劇很重要的能力,
但它們是什麼呢?
同理心簡單來說,
就是能站在對方的立場,
理解對方的想法與情緒。
之前提到的「心像能力」是有形的,
可以想像文字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而同理心則是能想像角色在那個當下,
會是什麼感覺。
那「感受力」又是什麼呢?
感受力指的是你對作品細節的敏感程度。
就像聽一首歌、看一幅畫,
有人只能聽到「很柔和很緩慢」,
有人卻可以聽出曲調背後的情緒,
悠閒中帶著一點點惆悵,
像走在夏日午後草原上輕輕哼著歌,
但對未來有些㥬惶;
有人只能看到「一個女生坐在鏡子前」,
有人卻能從筆觸從眼神從色澤,
看出她正為即將而來的出嫁,
感到緊張興奮又心花怒放。
如果「心像能力」和「包容性」是用腦,
「同理心」和「感受力」必須用心、用身體。
我在大學時代剛開始接觸現代舞、現代戲劇時,
常常都「看不懂」,
但前輩提醒我,
不要用腦看,用身體去看。
不要去試著解讀這個符號這道燈光是什麼意思,
而要去感受,這個瞬間你的身體是什麼感覺。
你的感覺比起專家的分析更重要,
你並不知道舞台上舞者那些扭曲和旋轉代表什麼;
你也不知道舞者為什麼動也不動,
像不動卻又在動;
但你能感覺到一種焦躁、痛苦,
你能感覺到一種神聖與寧靜,
那些感受就是意義本身,
比任何文字說明賦予的都更加純粹。
這些能力和想像力是會連動的,
像剛才說的,
把一種悠閒中帶著惆悵的情緒,
轉化成夏日午後哼著歌思考未來,
就是調動了感受力接收到細節,
並且運用心像能力把這些細節具象化,
再用同理心去確認,
這個具象化當下的角色情緒,
確實和從音樂中感受到的相同。
因為牽涉到表達,所以自然也和表達力有關,
在創作者之間的溝通討論,
其實有時確實很像通靈,
他們一起聽一首歌,然後討論:
「嗯,有點接近,但好像太愉悅了。」
「嗯,確實如果再猶豫一點會更好。」
沒感受力的人會覺得他們在裝逼,
還有樣學樣,覺得大師就要這樣故弄玄虛,
明明什麼都感受不到,
還自以為很行,甚至互相吹捧,
最後出來的結果就是慘不忍睹。
那要怎麼增加同理心和感受力?
有幾個階段。
這就好像讀書,你可以草草看過去,
看一行跳一行,抓一個大概的意思,
也可以真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讀進去。
也像吃東西,
你可以呼嚕呼嚕吃下去好吃不好吃,
也可以細細咀嚼,
感受口感、口味、氣味的差異。
很多人容易被外相欺騙,
東西反正就是貴的好,
大師出手一定就比較棒。
若是你依賴「跟東西本身無關」的資訊做判斷,
你就等於關閉了你的感受力。
我們不是要否定貴或大師,
試著換一個想法,
我們是要學習到底這些「好東西」到底好在哪?
對自己誠實,用心去感受,
去抓到「平凡與優秀」的差異到底是什麼,
你才能進一步去理解,
喔,原來所謂的優秀其實就是做到某些事,
至於到底值不值那個價錢或名望,
你可以自己心裡有把尺。
你很難同理你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情緒,
你頂多只能類比,
你也很難從作品中感受到你沒體驗過的細節,
你最多是依賴曲名、畫作裡的情境去推測。
這也是為什麼戲劇比畫容易懂,
畫又比音樂更容易懂的原因(可能因人而異),
因為前者提供比較多可供推測的細節,
可以輔助你的感受。
就像你去上品酒課,有個老師輔助你,
原來那個酸味就叫莓果味啊,
那個苦味就叫巧克力味啊,
有一些理性上能幫助你理解的元素,
也可以輔助你的感受力。
所以你也可以透過影評來輔助你增進感受力,
但不要完全相信影評說的,
你必須自己看過,
自己去思考、判斷影評說的到底有沒有中,
而不是被他吊書袋唬得一楞一楞的。
這世上誤人子弟的評論家真的非常多,
因為出一口嘴瞎唬爛比較簡單,
但真的完成作品,
或真的能輔助感受力不足的人提升,
都是很不容易的事。
這世上永遠有假貨,
尤其是在真貨很有限的市場。
這部分你除了增加自己不被騙的能力,
沒有杜絕的方式。
而在藝術上最好的防騙能力,
就是保持對自己誠實,
相信自己的感受,
並且擴大自己的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