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敲碗漫畫編劇，
但近期應該是備不出來，
但我可以簡單談一下不同載體的差異。
「載體」這個詞聽起來很恐怖，
但它的意思就是「承載內容的東西」，
一個故事可以用小說、漫畫、戲劇等不同的載體表現，
小說（純文字書）、漫畫、戲劇等等，
這些就是不同的載體，
承載著你的故事。
我教學通常都喜歡用生活的詞，
但載體這個詞不知怎麼取代（歡迎提供建議），
因為講不同「類型」、「方式」、「平台」都會被誤會，
所以請大家忍耐我用這偽裝高大上的詞。
故事原則是一樣的，
但為什麼轉換載體會有落差呢？
主要是載體與觀眾的接觸方式，
以及主要消費群體的差異。
我覺得影響最大的載體性質有幾個：
一：能使用工具不同。
二：時間感不同。
三：寫實度不同。
四：篇幅不同。
五：觀眾參與方式不同。
六：次文化差異。
我一一做說明。
首先是工具，
小說只能使用文字，
廣播劇只有聲音，
漫畫有文字和圖像，
影片主要是圖像和聲音，文字可用但非主體，
（例如上字卡、拍攝信件內容等等）。
不同的工具有不同的強項和弱項，
例如文字具有「描述概念」的能力，
而且具有「寫下就存在」的特質，
這是文字最強的地方，
所以你可以寫「溫柔又殘酷又荒唐的笑」，
你可以寫「他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出七劍」，
可能寫腦中的思緒、角色內在的態度
甚至無形的邏輯討論。
在時空的跳躍上，只要文氣通順，
可以有極大的自由，
就像百年孤寂的經典開場：
「許多年後，
當邦迪亞上校面對行刑槍隊時，
他便會想起他父親帶他去找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這短短一句話裡包含了三個時空，
有一個敘事的「現在」，
和「許多年後」行刑現場，
和「過去」的遙遠下午。
你可以想像一下，
這一段話如果要拍出來有多難。
我們可能必須完全依賴這句話，
把這句話做為旁白，
然後配上畫面；
如果不想依賴這句話，
脫離文字只用畫面圖像，
那就必須拆成三個場景。
可惜的是，
人腦是用來面對現實世界的，
所以雖然文字可以表達抽象，
但人腦要理解抽象是吃力的。
所以在寫小說時，
還是希望能帶動讀者具體的想像。
因此就會有很多技巧上的討論，
例如少用形容詞、少做抽象討論等等。
台灣的小說作家因為文筆很強，
懂得如何以文字召喚情緒，
但卻疏於利用情節，
因此常會出現影視化困難的問題，
這不代表他們「不會寫」，
反而是「太會寫」，
他們太擅長發揮文字的強項，
但這些卻剛好是影像的弱項。
文字的另一個弱項，
是單位文字能傳達的資訊較少，
而且文字無法「同時」表達，
所以當我們要描述一張照片、一個房間的細節時，
文字就顯得笨重，
遠不如圖像有效。
所以聰明的文字創作者，
會懂得直取重點，
避開弱項，擅用強項，
像金庸在寫動作戲時，
不會直接去描寫動作本身，
反而利用具想像力的招式名、
描寫過招的心緒流動、
招術的典故、
以及「我說了算」的神奇描寫，
（如上述所說的「不可思議的角度」）
勾動讀者的想像力，
來彌補動態呈現的文字弱項。
初學小說者很常反著操作，
硬要在文字上做場景的細節描述，
以及動作戲的細節說明，
這等於是挑文字最弱的地方來發揮，
就像拿智慧型手機來挖土一樣，
實在是很可惜。
圖像的強項與弱項剛好和文字相反，
所見即所得，
沒有想像空間，
卻能直接表達具體且大量的細節。
但細節多就等於資訊明確嗎？
那倒不一定。
文字直接說「他感覺心碎」，
一百個人讀應該都是同一個意思，
但圖像如果讓我們看一個人摸著胸口，
他到底是心碎還是心臟病併發，
可能每個人的意見就不太一樣了。
聲音的特性和文字類似，
如果你把聲音當文字用，
它就只是有聲版的文字。
但聲音有非語言類的，
如破璃的碎裂聲、碰撞聲、喘息聲，
這部分的效果更接近圖像。
有些載體的工具是複合的，
例如漫畫可以同時使用文字和圖像，
影片可以同時使用聲音和圖像，
因此會產生一種技巧，
就是讓兩個工具之間有矛盾，
產生複合的效果。
例如在殘暴的血腥場面配上輕音樂，
在一張笑臉底下配「真想叫他去死」的文字等等。
所以在載體之間轉換，
或是學習一個新載體的說故事方式時，
就要留意這個載體上能用哪些工具，
這些工具有什麼特徵，
能有哪些說故事的手段，
以及可以操作的細節，
你就會更快抓到重點和竅門，
讓你進入這個載體的世界。
延伸閱讀：淺談各種創作載體差別（二）：時間感
延伸課程：《電影編劇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