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上篇和中篇的討論,
我們都開始理解為什麼老手回答這題的答案是:
「就不要讓他做。」
因角色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在你決定他人設時,
就已經決定了。
你硬要寫不符人設的行為,能怪誰呢?
但在實務上,
我們一定會遇到取捨的兩難,
就是讓角色完全照著人設走,
就做不出理想的戲劇效果,
或走不到預期的重要情節。
例如我們常會對著影片murmur,
「啊是不會報警喔?」
編劇心中一定在吶喊:
「報警了就演不下去啦!」
所以我們這篇要討論的,
就是如何「合理的違反角色人設」。
人生之中,
充滿了「明明可以這樣做」,
但偏偏就是做不到的時刻,
人不會隨時隨地都準備充分,
也不會每個時刻都腦袋清楚。
但我們不能把這件事當藉口,
必須在作品之中提供線索。
以前面的打電話報警為例,
其實只需要讓角色手機沒電,
或出門忘了帶手機就好了,
就是補一兩句台詞的事,
不要想得太複雜。
限制可能來自上述這種情境,
也可能來自某個人,
威逼、脅迫、傷害,
讓角色無法照著自己的價值判斷,
甚至無法照著原本的身體能力行動。
我們也可能狀況不佳,
例如長期熬夜、壓力、生病、喝醉,
導致性格與行為的失控。
只是讀者觀眾能夠清楚認知到:
「角色不像他,是有原因的。」
其實就可以簡單解決了。
你可能會想說:就這麼簡單?
是的,就這麼簡單,
但大家都常常喜歡「硬來」,
忘了做合理的鋪排,
只顧把角色當傀儡操作,
就會落入這種冏境。
說故事需要耐心,
做這些鋪排就是耐心的一部分。
另一個特效的大絕,
就是直接讓角色在故事中回應觀眾的質疑。
A:「你怎麼會做這種事,一點都不像你。」
B:「我也不知道。」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我們常常為了解某個故事中的bug和合理性,
想得太難太複雜,做了太多不必要的交代,
或是增加太多的額外設定,
但其實很多時候你想達到的效果,
都有更簡單的解法。
你可能會說,
這樣不是很硬拗、很取巧嗎?
是也不是。
原則上,如果你的故事情節,
是確實依著角色的人設安排的,
那麼上面兩招本來就是「應急」用的,
不是經常搬出來瞎搞的奧步。
但如果你情節根本與角色無關,
只是照著習慣和套路硬做,
當然就容易讓人反感。
除了應急的特效藥之外,
我們在實務上還會遇到一些情況,
就是「一開始沒想這麼多」。
很多人在看了這些人設的要求後,
會很擔心自己沒想清楚,
結果造成不知道該如何下筆,
以為好像要預先把完結篇都想好了,
才能決定角色的人設,
其實是沒有必要的。
人設是可以擴展的,
就像我們總是有機會「知道朋友的另一面」一樣,
你可能原本設定中,
完全沒想好主角有沒有兄弟姐妹,
於是在故事前半他看起來就是個獨生子。
故事後半,他可以突然冒出一個妹妹嗎?
當然可以。
只是不違反之前做過的設定,
我們隨時都能依需求增加角色的人設。
但你一定要有正確的認知,
雖然讀者觀眾「這個時候才知道」角色有妹妹,
但這角色應該「一直」有妹妹才對。
你新增的人設會影響角色原本的人設,
要從這個的角度去思考到底有沒有矛盾。
例如如果主角一開始是個厭女症,
突然冒出了一個妹妹,
一定會產生「那他怎麼與妹妹相處」這類的聯想,
你就要想辦法圓這件事。
有時擴充人設不見得要讓他「本來就這樣」,
例如你原本安排他放假在家都閒著沒事,
地上都是泡麵碗(一種宅咖形象),
你當時根本沒想那麼多,
後來需要他「喜歡做菜」,
你可能會遇上「那他怎麼一直吃泡麵」這類的麻煩。
但其實你只需要讓他有個契機,
開始接觸做菜,產生了新興趣就好。
我們的人生會揭露、會新增,也會轉變,
有時我們需要角色變成另一個狀態,
變成熟、變墮落、變封閉,
那就要安排對應的事件,
讓角色在事件的影響下轉變。
這種轉變是長久的,
等於角色從此是另一個人設了,
故事進入下一個階段。
角色的轉變也不一定是單向的,
也可以來來回回,
黑化又變悔改,悔改了又黑化,
只要你的事件安排合理,
角色可以變成任何的樣子。
要留意的是,故事不宜「重覆」,
所以第二次黑化必然與第一次不同,
故事才會前進。
以井上雄彥的《浪人劍客》來說,
故事中的武藏對於「天下無雙」的煩惱,
可以說是來來回回,
一下想通一下又迷惘,
但其實每個階段都有所不同。
這個故事很特別的地方是它相當「真」,
大多數在故事中,
角色的頓悟與成長是永久性的,
你想通了,就再也不為這件事煩惱了,
(這也符合故事不重覆的特質)
但這其實跟真實情況不同,
我們人其實常常掉進相似的煩惱與盲點中,
有時感覺想通了,
但一陣子後又被打回原型,
需要一次又一次的敲打才會真正轉變。
這種狀態很難用戲劇表現,
但《浪人劍客》操作得很出色,
而且作者很擅用「擴充」的技法,
不斷回頭加入過往的記憶,
使我們對現在線上的主角產生了新的認識。
最後介紹一個擴充人設的技巧,
就是「說謊」,
這也是很好用的變更舊有設定的技巧。
「我那時說謊了。」
這句話一出現,
原本的設定就不算數了。
當然為了合理,
說謊的這個行為本身必須符合人設,
有一個好的說謊理由。
通常處理得好,
甚至還會在情感上有加分。
以上透過三篇文章回應這個大哉問,
希望對大家在寫角色時有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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